第34章
有人死了,死了七年。尸骨完整,通灵不得。 他唇角笑容倏忽便一窒。 “不愿便不愿。”徐流深忽然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,伸手遮住了眼睛,“随你。” 谈善纠结的心又纠结了,他轻轻“吁”了口气,胸腔有股不上不下的气。 世子涧未及弱冠而死。 此时距离他二十仅有两年多。 他纵担有一整个王朝的兴衰,也只不过现代一个高二的学生而已。 这样想想……姜王宫也不是那么可怕。 “殿下。” 谈善一手拽住徐流深袖子,不知是他抓得太紧还是什么,徐流深脚步霎时止住。自上而下俯视他,唇色如同纸人上多了抹艳红胭脂。 “何事。”他语气不好地问,“本宫不是答应你了,你又有什么事。” 这人怎么比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我更像鬼? 谈善摇摇脑袋把念头晃出去,摆出毕生最真诚的脸: “没,殿下,我又改了主意。您还缺玩伴吗,君子六艺什么的我落水撞到脑子,忘了个一干二净,不过玩我擅长。” 这个角度他得半仰视,谈善稍微抬眼,错觉徐流深在端详他的脸,但只是一瞬,那道目光从他面上滑了过去,混着难言的晦涩。 “带他去换身衣服。” 第17章 流水般灯光倾泻他唇角,谈善有两秒错觉他心情不错。徐流深不再看他,拢袖踩着古人木屐缓缓地走,足尖落地时发出高高低低一连串“哒哒”声音。两侧铜灯衔火而明,晃悠在他脸侧,映照出眼角唇上扬的弧。 “回神。” “你盯着世子看做什么?”娃娃脸十一很不高兴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。 谈善慢吞吞地看他一眼,真诚地说:“世子长得好看。” 十一高兴了:“那是自然。” “这天底下没有比世子更好看的人。”他领着谈善走过放花楼曲曲折折长廊,十分骄傲,“也没有比世子更尊贵的人。” 谈善心里默默认可,进了其中一间厢房后十一递给他一套干净外衫,不与他说话。 干等也无事,谈善乱七八糟地换了衣,肚子“咕噜”直叫,他咬了两口桌上的糕点,目光落到娃娃脸侍卫身上:“你叫十一么?” 十一警惕道:“我可不会告诉你任何跟世子相关的事,你也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。” 谈善差点被噎住。 他面不改色地喝了口冷茶,咽下去才再开口:“我就是想问问,你们世子来这儿干什么?” 十一仍然对这人跳湖的事耿耿于怀,没个好脸色:“与你何干。” 谈善低头瞧了眼杯中水。 不妙。 他现在对整个姜王宫和徐流深一点不了解,从什么地方下手是大问题,得编个身份出来。 谈善正色:“我落入湖中,仿佛知道了一些事。” “我见到了一位孔雀裙摆的女娘,她问我可从岸上来,她愿意救我,只是有事要我转达。” 姜人信仰孔雀神,十一到底年纪不大,一副“不信但我且听你说说”的模样:“然后呢。” 谈善漫天编造:“她说她从小看着世子长大,预言世子年至十七必有一灾,心中不忍,让我一定帮忙度过此劫,我这才急于询问世子身边的人和事。” 十一不屑地问:“你说她从小看着世子长大,都知道世子哪些事?” 事实上距离他见到九岁的徐流深才过去四天,谈善心中忽然有片刻的柔软,一边回想一边说:“殿下幼时三更天起床读书,要学骑马、射箭、焚香……茶艺,都学得很好。他聪颖,过目不忘,学什么都快,宫中老师总夸赞他。他九岁能开弓,文武兼修。” 十一皱眉:“这些都是幽州人人皆知的事,你的话不可信。” 谈善捻着灯芯,笑了笑:“他睡前要点灯,且灯绝不能灭,一灭会做噩梦。” “他吃素,闻多了荤腥夜里要吐。” “他不喜欢琴,更喜欢箫。” “他喜欢雨天超过晴天。” “他不喜欢热闹,更喜欢一个人呆着。” “其实不是,是因为大家都怕他,不愿意跟他说话。他没有人说话,只能一个人。” 谈善吐出一口浊气,转头笑问,“我说得对吗?” 他说得东西非一般人能接触到,世子喜好自十年前就已经叫人琢磨不透。从他十岁生辰起再不需要人贴身伺候,整座姜王宫无人能近他身。 十一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,他看向谈善身后。 “你说得对。” 谈善一顿,脚下悄无声息多出一道瘦长的影子。 徐流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,拥着绀青色的披风,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,瞳仁颜色沉得奇异。谈善和他对视,莫名其妙心慌了一阵,干涩:“殿……下。” 他从骨子里莫名害怕现在的徐流深。 “记得不错。”徐流深低低笑了,口吻称赞,“看来你当真见到孔雀神了。” 谈善硬着头皮:“……是。” “你想知道的东西。” 徐流深偏了偏头,视线从倍感压力的十一身上掠过,又转过来,微笑道:“问他做什么,来问本宫不是更快?” 谈善突然有点冷。 “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。”他中规中矩地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