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
铁门将进来的路堵死,进来的人看上去不大。他没什么表情,戴着帽子,五官分割在阴与影的交界处,手上攥皱巴了一张纸。 “什么鬼?”他又不怎么耐心地重复。 刘全坐上床,去揪纸筒里的卷纸,抽出来又撕碎,雪白纸张碎屑落在地上,铺了一层白丧。他眯着眼,这才仿佛把来者的脸看清楚,紧绷的肩颈垮下去,嘀嘀咕咕:“不是,不是,你身上有他的味道。” 谈善唇角狠狠一扯。 “什么鬼。” 刘全笑嘻嘻地松手,卫生纸全落在地上:“没有。” 谈善转了转手腕,朝他走过去,无声笑了:“是吗?” 刘全眼珠神经质地一缩。 阳光折射,寒冷的银芒在对方长袖冷漠地闪过。他只是来精神病院求清净,并不是真的神经失常,刘全下巴错位地响,举起拳头“嗬嗬”挥过去。 先动手就不怪他了。 谈善生挨了这拳,身体一晃站稳。他舔了舔牙齿,袖子里巧克力锡纸飘下来。 刘全根本来不及反应,傻楞了半秒,“砰”被捶在墙头。 妈的。 压在他耳边的人吐字清晰:“我耐心不好,一分钟。” - 监控室内院长心惊胆战,不敢回头看。老天爷,这可是谈议员的亲弟弟,要是出了事他整个疗养院都他妈要完! 谈书銮坐在宽大的靠椅上,左手搁着一杯白茶。他四平八稳地坐直,双手交叉在小腹处,指了指监视器,略一挑眉:“我看他精神很好,你们院里的精神病证明都这么开的?” 院长腿一软:“是是是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——” “啪!” 谈书銮手里几厘米厚的纸全甩他脸上,冷笑:“滚去警局!” 院长冷汗涔涔,他一屁股坐下去捡地上的纸,再抬头去看时坐在靠椅上的青年恢复正常,他身边男人身材极高大,高山巍巍一般立在他身后,低笑了一声:“生这么大气?” 谈书銮抵着太阳穴,取下银丝眼镜,平静地一视同仁:“冯寅错。” “滚远点。” - “两年前我在家里院子里打井水找了村里另外七个兄弟帮忙,挖了……嘶……挖了大概三米挖到一块古砖!” “怎么都挖不下去我们就用炸药炸开了——” “棺椁的木头味道很奇怪,里面泡着褐色的液体。我们村长说那是尸液,用来保存尸身,我们应该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他让我们不要声张,也不要惊慌,他来处理,我们只管闭嘴拿钱,到时候里面的东西大家一起分。金子玉石什么都还好,其余的一定要记得打碎了再卖。村里刚好有开采玉石的矿,也没人发现。” 刘全坐在审讯室室里颓然地搓了把脸:“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,我是……是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座王侯墓,我们运气太好了,一铲子下去挖到了主墓室。” 这桩倒卖文物的案子终于要水落石出,冯昇手压在刀疤上,被盗墓贼砸得那一下还隐隐作痛。太无知了,他强压怒气问:“村长叫什么?” “周富光。” 刘全喃喃:“周……富光。” 他被压着肩膀出审讯室,跟他打了一架的年轻人刚做完笔录,后者突然沙哑地开口:“刘全。” “除了金币铜钱,你们还看到了什么?” 刘全脚步一顿。 他背对着谈善,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发着抖。侧面是警局“正衣冠”的长镜,不用回头余光都能看见那张熟悉,令他精神恍惚的脸。 “鬼。” “我们在棺椁上,看见了……”刘全直勾勾地盯着谈善身后,吞了口唾沫,惊惧地,不成字句地说,“看见了……鬼。” “有鬼!有鬼!不是我干的,我没有你找村长是他把钉子——” 他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,挣脱压着他的警员往外冲,踉踉跄跄跑下台阶,摔了一跤迅速爬起来,一脚踏上大马路。 警局外十字路口红灯骤变,货车司机拉手刹。 “砰!” 巨大撞击声。 深夜,头顶没有星星。 警笛狂鸣,救护车声音近在耳边。谈善追出去的脚步刹那停下,他欲拉的手收回,手撑在膝盖上,很深地吐出一口气。 ——鬼并没有出现在他身边。 刘全出现了幻觉,在过去两年间他大概不止一次出现过幻觉,甚至因此对妻女大打出手。妻子忍无可忍,一年前和他离婚。 匆匆而至的警员往外跑,慌乱中有人推了他一下,谈善如梦初醒地站稳了,撑着台阶缓慢地往下坐。 什么……钉子。 “垫垫肚子。”谈书銮递给他三明治和咖啡。 谈善实在吃不下,脱力地摇了摇头。 谈书銮问他:“还去吗?村长周富光家里。” 谈善双手捂着脸,从牙缝中豁出一个字:“去。” 扬沙县城距离这里三百多公里,高速走完转省道,省道完走乡下小路,再到底下的村。高速谈善开,他刚拿驾照没多久谈书銮不放心,一直盯着,小路实在不好走谈书銮开,统共也走了七个小时。 正好路口有辆拖车开出去,谈善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,问:“你们……村长住哪儿?” “村长啊,这么晚了你们还找他有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