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
云无渡盯着他:“像一个故人。” 不是云无渡胡扯,他进店时匆忙,粗略一瞥,就觉得这个算账老头眼熟得很, 具体说不上来哪里熟悉,若不是他噼里啪啦打算珠发出了声音,云无渡甚至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。 一个普通凡人,不应该有这样的水平。 “呵呵,客官说笑了,奴才也不是宫里的太监,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。” 云无渡眉头一扬,他当然记得,这是玉无影身边那个“鹤伯”。 也是在稷山镇开客栈的那个“鹤伯”。 怎么在稷山开客栈,来白云县了也开客栈? 但云无渡口中的眼熟不止指这个。 鹤伯见他神情依旧冷漠,笑笑,放下手中的算盘,引着云无渡拐进掌柜旁边的小内室,有小二进来奉茶。 两人相对而坐,唯有热汽袅袅蒸腾。 “云公子敏锐。奴才曾是长公主身边的养鹤奴。”鹤伯说起前程往事,眉眼间满是唏嘘,“稷山法宝众多,有澄心镜如此神器,上下几千年的事情都瞒不过诸位道君的眼睛,奴才佩服。” 不止。 云无渡心里仍然裹着一团解不开说不清的疑云,但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能针对玉无影质问: “鹤伯不在宫里主持事宜,怎么有空来发展副业?” 鹤伯呵呵笑了两声:“隔壁青冢村要修雕像,老朽我正巧擅长。” 云无渡心道怪不得,怪不得青冢村“漳河像”如此栩栩如生,敢情是出自“故人”之手。 两人忽然落入沉默中,云无渡焦躁地敲了敲桌子,鹤伯添了茶水:“云公子可是挂心陛下?陛下有夫如此,真是老天保佑,还请公子放心,陛下身子康健,得天独厚,深受百姓爱戴。” 云无渡嘲讽地看他一眼:“我听外头说,皇帝都快病死了。” 他的话听起来尖酸刻薄,语速却有些偏快:“你不在他身边,也不怕他哪天走火入魔,爆体身亡吗?” 鹤伯慢条斯理喝茶:“陛下念旧,偶尔兴致上来,总是想回到小时候,那时候可真是……辛苦呢。”最后三个字被他压在嗓子底,像是叹息,又是像是遗憾。 云无渡俯身,压在茶案上,逼视着鹤伯:“你知道他经脉沉碍,吐血不止吗?” “陛下素来有这个毛病。”鹤伯痛心道,“倒也不碍事。” 云无渡咬紧了后槽牙,目光锐利地扫射鹤伯的神情,试图从中看出微妙的情绪。 鹤伯稳如泰山,语气又感激又感动:“云公子,有您关心陛下真是太好了,您真是和陛下天生一对。一个先天道君,遇上另一个先天道君,唉,幸好破镜可以重圆,人死可以复生。” 云无渡目光一动。 破镜重圆,人死复生。 鹤伯笑眯眯的,眼神中毫不遮掩地表达:我很看好你们哦。 云无渡打断他:“你为什么不担心他?” 鹤伯眸光闪烁,云无渡逼问:“你养他救他教他,为什么你不担心他快要病死了?” 鹤伯放下茶盏,缓缓开口道:“这就是奴才斗胆前来的原因。” “陛下性子犟,不撞南墙不回头,不到黄河心不死。奴才是担心他的身体,可奴才没办法救他。”鹤伯叹气,肩膀佝偻下来。 原先神气优雅的老者,一瞬间变成了家里炕上,为不肖子孙操碎心的长辈。 “访遍名山神医,只有一个救命方子,就是需要七味药,我现在取到了其中……” 他掰着手指,七根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掰下来,只剩下两根手指。 鹤伯把手指送到他面前:“还欠两味药材。” “什么药?”云无渡警惕起来。 什么珍惜昂贵的药材,连如今天下第一大宗派的源光宗都找不到。 鹤伯:“这些药材存在于传说中的木山。” 云无渡一顿:“还缺什么?” “还缺……”鹤伯忽然露出笑,“还缺一株木山草,半颗黄皮子结石。” 这段话,云无渡似乎听别人说过,这一幕也似曾相识。 可是又一晃神,鹤伯扭头看着他,花白的发鬓垂下来一缕发丝。 云无渡:“什么叫黄皮子结石??” “云公子若是有心了解,奴才稍后送过去册子,上头详细写了两方药材的介绍。” 鹤伯话锋一转:“然而要进去木山才是大麻烦。” 能有多麻烦?他都进去三次了。 玉无影还在里边挖了兔子墓当窝。 “木山,需要叩门人。”鹤伯,“也就是神兽。朱雀神武,青龙白虎。” 在一个不信神仙鬼怪的修真者面前说“四方神兽”,这跟“太上老君显灵啦”一样不可信,云无渡也不会信。 鹤伯显然也知道方才的“四方兽”不可能找到,自嘲地摇摇头,继续道:“再不济,也得是真龙天子。” 云无渡一刹那间福如心至。 所以……黑龙每次都可以打开木山结界。 所以……玉无影迟迟不杀了它。 所以……漳河才会变成黑龙。 而把漳河变成龙的人…… 想通此事,云无渡顿时觉得眼前拨云见日。 “然而,那只黑龙被庇符长老一剑杀了。”鹤伯惋惜地摇头叹息,摊手道,“稷山一把火烧了龙身,干干净净,灰都不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