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章

    夏卿和君厌自从那夜互诉真情后更如胶似漆。

    两人约了一同逛街，夏卿给君厌买了个好看的竹节玉簪，又看着一对情侣玉簪，准备买下送给哥哥和谢姐姐。

    他们成婚时自己不在，都没能送上一份礼物。

    和君厌分别，她回到谢府，刚好碰到急着出门的谢娇。

    “谢姐姐，我给你和哥哥挑了礼物！”

    夏卿娇妍一笑，兴冲冲地将礼盒递到谢娇面前。

    谢娇一愣，眼神微动，笑道：“卿卿真好，我现下有些急事要出门，你先去给你哥哥吧，等我忙完，再来找你！”

    “好，哥哥在家吗？”

    “他在书房与人谈事。”谢娇轻笑着，向旁边的丫鬟唤道：“翠儿，表小姐不知道书房的路，你带她吧，带到了再来追我们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丫鬟应道。

    “哥哥在谈事，我去方便么？”

    夏卿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“无妨，许是谈你的婚事呢。”谢娇笑道，见着马车已来，又道：“好了，我得走了，晚上见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谢姐姐路上小心。”

    丫鬟带着夏卿来到书房前，便快速离去。

    她满心欢喜地走至门口，正打算敲门，却听交谈声中提到了君厌，以为是在商议婚事，便好奇地附耳一听。

    “晋城那处已打点妥当，等君厌婚后，便入傅捷麾下，待半年之后，便可和我们里应外合。”

    什么？

    夏卿皱着眉头，一时之间听到了两个名字，有些愣住，里面的人却还在商谈。

    “傅捷生性多疑，君厌真能获得信任？”

    这声音是商炀的。

    “早在参加武状元考试之时，君厌便已被傅捷的贴身手下传唤，允了官职，结果傅捷贬去偏远小城，才让君厌先回家和家中人聚守，想来应是看中君厌的武艺尚可，想委以重任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便好，日后我家妹子嫁到你君家，还望君大人多多包涵。”

    君大人？是君厌的父亲？

    “公主千金之躯嫁入我君家，实乃我门楣之幸，只是后面我家小子从军，委屈公主了。”

    “男儿大业为重，卿卿会理解的，届时卿卿多参加些宴会，便就不会无聊了，待我们大业成，君家必是首功！”

    “谢太子！我君家必助太子夺回王位，以慰先帝在天之灵！”

    夏卿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，她瞪大了眼睛，捂住了自己的嘴，生怕发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那阿努叶硕也已登王位，如约让了靠边的小城给我们练兵。”

    “倒是没想到，他动作倒是挺快。”

    “阿努叶硕此人阴晴不定，北月也多次扰我边境，残害无辜，我们与他合作，亦是与虎谋皮，还是要多加谨慎。”

    “君大人所言有礼，但现下我们的军队日渐庞大，再想拓充，只怕引起怀疑，不得不借用那北月之力，待我夺回王位，再和北月清算杀我族人之仇！”

    北月？！

    夏卿突然想起那叶老板，那个极大可能欺侮她的人，是北月的王？

    我晋国臣民怎可和那杀了无数同胞的敌国合作？这不是通敌叛国之行么？

    “嘭”的一声，夏卿推开房门，眼中愤怒：“哥哥怎可和北月合作！”

    里面的两人一惊，又即可缓下神情。

    “臣先行告退。”

    话毕，君父便离开了，将门拉拢。

    此时正是下午，阳光打进窗中，印出几道排列整齐的光晕，商炀坐在凳子上，阳光被夏卿挡着，使他陷在阴影中。

    “你偷听了多少？”

    面前的男人语气冷然，他看着夏卿，眼中有一丝无奈，又像是没有感情。

    “我都听到了，哥哥怎么？要灭口么？”

    夏卿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他手边的桌上，又道：“我本来想来送哥哥和谢姐姐礼物，却听到了这些......”

    她颓然地看向另一处的光影。

    哥哥和谢姐姐不是在从商么？普通的商人不好么？衣食无忧，为何还要......

    “哥哥，如今的安稳生活不好吗？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她眼中痛苦，呆呆地看着面前背脊挺立、神色肃然的男人。

    她从没看过哥哥这幅样子，自找到她，他都是和善又温柔的，不像现在，释放出冰冷的威压，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。

    商炀一听，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夏卿，又像是通过她看着另一个人，他捏紧拳头，恶狠狠道：“我从离开皇宫，便没有一刻不想杀死商耀，他杀我父杀我母杀我臣民夺我国家，你颠沛流离至此，都是拜他所赐！”

    “宁安你便要忘了这仇恨吗？就这样假装安稳地生活？”

    商炀嘴边浮起一丝讽刺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做到，我不行！”

    夏卿一听，眼中清泪落下，她脑海里浮现起那日宫变尸野遍地、哀嚎不止的场景。

    “我......”

    恨！如何不恨！

    可是商耀继位后，他并非一个残暴的君主，反而兢兢业业，体察民情，百姓们安居乐业，如果再次挑起战争，又有多少无辜的子民家破人亡，流离失所。

    夏卿缓缓靠近商炀，她蹲着，泪眼朦胧地握着商炀的手，她仰着头，脸上尽是哀求。

    “哥哥，可是战争，就会有流血和牺牲，那些将士的家人们，便如同当时的我们一样，失去父母，失去兄弟，失去子女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们是王族血脉，晋国的子民便也是我们的子民呀，哥哥，收手吧。”

    商炀闻言，眼中现出恼怒，他将夏卿的手狠狠拂开，夏卿支撑不住，倒落在地。

    商炀朝她看了一眼，想去扶，还是收回了手，他跨过她便要准备出去。

    “你我道不同，不相为谋，安心待嫁即可！”

    夏卿急着趴着狠狠扯住他的衣角。

    “为何，要跟北月合作？”

    “你忘了吗？北月屡次犯我边境，派去绞杀的战士死伤无数，他们烧伤抢掠无恶不作，就算是要复国，也不该和他们这等卑劣蛮夷合作！”

    夏卿恨恨地说道，眼中不解、愤恨、难过交织。

    哥哥怎么，会忘了与北月之仇，既然都知道是与虎谋皮，就没想过会被这头饿虎反弑么？！

    “你安心待嫁便可。”

    商炀踢开她，大步离去。

    手腕间传来疼痛，商炀的决绝让夏卿呆愣在原地，她像个破布一样被踢在一旁，眼神呆滞地看着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。

    门大打开，阳光照着她的身体，渡上一层柔软的金光，但她却觉得遍体生寒，维持那僵硬的姿势良久，她疲惫地伏在地上，埋在臂弯里，像一个无魂的尸体。